何云昌访谈
2015年10月3日,草场地
我做作品几乎是没有底线的,我的底线是把命保住就行。我借行为艺术这种方式表达了我还在乎什么,和我鄙视什么。看到这个时代的缺陷和丑恶,以明确的、深刻的、尖锐的方式表现出来。想去表述什么,就要选择一个方式。我也会害怕,只是在实施作品的时候我选择的方式和强度都超过了我和所有人在正常情况下所能承受的限度。在之前,我需要承担普通人要面对的所有的焦虑、恐惧和不安。影像和图片包含了无限的信息量,在阅读这些东西时需要一些穿透力,作品不可能完整的呈现出来。我做东西不局限个人的需求和感受,可能关乎这个时代的现象,关乎一切。很多作品所指射的是我当时看到或感到的东西,让我感到必须要呈现和表述,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承担的任何恐惧或风险我都要面对它。
从93年开始第一次做行为到现在,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个人的念想、感触适合这个形式。行为艺术这种形式到今天还有一种可延伸性和感染力,有一种我个人的念想和抱负,我个人对这种形式的偏好和依赖。行为艺术由艺术家本人和参与者共同交流,具有现场的可感知的氛围和不确定性。最美好的东西有一种不确定性、模糊性,行为作品存在这种不确定性。实施一件作品,不管想的多周全,都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全新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行为艺术的实施过程相比其它艺术形式最具有不确定性。行为作品在社会的传播和阅读也有不确定性。
在生命的每一个时间段我的感触是不一样的,作品可能和时间段之前之后个人的感触、设想有关。社会的丑恶是人促成的,我跟所有人的感触没有两样。有些东西需要更多人的智慧和力量才可以得到好的局面。有些东西是通过力量可以解决的,有的时候需要智慧,一些更宽广的善意,才可以达成好的局面。力量或者强力在一些事情上不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结果。社会发展到今天,人起了太重要的作用,这一切只会跟人有关系,是人造就了一种局面,只有人可以导致不同的结局。博伊斯说“人人都是艺术家”,六祖慧能认为人人都有佛性。人本来就有艺术素养,人人都有佛的慧根,只看是否可以在修行当中发扬光大。艺术是属于世俗的、不确定的,更年轻、更朝气蓬勃。艺术温暖了这个社会,让社会产生一种更感性的活力。只要人还存在,它的作用、活力必然还会存在。
我以往的作品不是一味的强硬、直白,有温和的抒情的作品。《与水对话》是刚柔并济的,《石头英国漫游记》、《草场地十世》是软暴力,柔和又强悍。做了20多年,以后可能倾向更温和的方式,是现阶段一种自然的选择。整个世界本来就有温和的一面和惨烈阴暗的一面。整个人类社会本来整体上有宁静的一面,就像大海,有的部分风平浪静,有的部分波涛汹涌,表面上鲜花开放、绿草茵茵,但实际上有的地方有很剧烈的运动。我们可以最精确的呈现整个局面阴暗客观的东西,是一个方法。换一个方式,有一个大的平衡、表现的策略上的转换,表现另外一个层面的东西。介入到大家所不愿意面对、不愿探究的阴暗,到一个时候,从新回到另外一个层面,另外一个格局,也可以呈现我个人对整个时代以及这个领域的认知。这种转换也和我个人的年龄、身体、经历有关。在一个层面到了一个饱和度,我不想重复自己。这种转换的持续性会很长,所以是一个更重要的转折点。 |